拨款下发票引这一日,崔嵬从来都是等着拨款司司正派人将票引送来的,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前去领取。尤其今日暴雨,他更不可能冒雨前往,只安心等着票引送过来。没想到过了平日里送来的时辰,等来的却是慌里慌张的调拨司掌事。

    此人是司正的下属,平日就由他送票引来。崔嵬见到他便笑起来,却见掌事走过来行个礼就焦虑地直言道:“崔少司,今日的票引被唐郎中横插一脚直接取走了!”

    崔嵬一怔,对“唐郎中”这个称呼如坠雾中,很快反应过来后也是一急:“她直接去要票引了?你们司正就给了?”

    “司正大人自然不肯,但那唐郎中手段了得,连伤两个侍卫,还威胁司正大人要一同面圣!连矩尺都带过来了,就差没打在司正大人脸上!”掌事连连摇头,“律例规矩在上,那么多官员看着,司正大人也是没办法啊!”

    “她竟敢?!”崔嵬站起,“如今票引都在她那里?全都给了?”

    掌事:“都给了,您是不知道她有多凶神恶煞!不全给就要吃人的样子!您可得好好管管,这事儿就全都仰仗您处置了!”

    崔嵬想推诿一番,那掌事却连连拱手快步离去,临走到门口又丢下一句:“司正大人已将此事告知其他大人,还请崔少司尽快解决。”

    崔嵬的心狠狠一揪,他知道若是被“其他大人”知晓自己连票引都无法握在手中,那他这少司也别当了,更遑论再进一步成为侍郎?当下拔转脚步就往武库司快步走去,想着无论如何要将票引要回来!

    武库司内正堂却空无一人。崔嵬怒火飙升,四下巡梭一番也没见到唐芷漩,询问其他下官也都说不知郎中去向。崔嵬简直想向上参奏唐芷漩无故离开武库司,但又怕激怒于她,暂时只得隐忍不发。直到傍晚时分唐芷漩才回到武库司,崔嵬急冲冲上前询问票引,唐芷漩故作不明的样子,崔嵬急道:“你今日不是领了拨银票引?东西呢?快拿出来给我!”

    唐芷漩一脸更加不明白的模样,问道:“为何给你?”

    崔嵬简直要被气死,说道:“一直都是我拿着的,还问为何?”

    唐芷漩好笑道:“这票引是给武库司的,少司大人一直拿着本就不对,还好意思直接开口找我这个正经该拿的人来要?”

    “芷漩!你不要胡闹了!”崔嵬恨铁不成钢似的,来回踱步,“你以为握着这票引就掌控了武库司吗?简直是白日发梦!具体的我不便与你细说,你将票引交给我,快点!”

    唐芷漩冷了脸,无惧地直视着他,说道:“票引我已分发至制甲署与造兵署,并亲自监看两署掌正将票引兑为银票封在各自银库内。崔少司若是想拿回来便自己去要罢!”

    票引兑成银票并入银库后根本无法再拿出,只能由上峰的手书来决断要如何使用,更别提还拿出来再重新变成票引了!

    崔嵬恨恨地抓住唐芷漩的双肩,急怒地摇了她几下,斥道:“你这蠢货!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肆意妄为!你知不知道这会害死我?!你怎么就不为我考虑考虑?”

    唐芷漩甩开他的手臂,冷冷道:“崔少司从前拿着这些票引是保命呢?怎么,这些票引不在你手上是有人要杀你么?因为你不能将票引送到该送的人手里?”

    崔嵬急得团团转,却不肯再多言,只盯着唐芷漩恶狠狠地说道:“唐芷漩,你定会为今日所做之事付出沉重代价!你若现在求我,我还可为你——”

    唐芷漩打断他,冷笑道:“有多沉重,我很想见识一下。”她已是送客的姿态,毫不客气地说道,“崔少司往后还是直呼我名的话,我便告诉承和殿下,看看她会不会让你付出沉重代价。”

    崔嵬气得头都开始疼起来,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从前的妻子怎么会是如今这副冰冷又难以对付的模样!但他又恍然记起最初在礼乐署寻到她时,她也是冷冰冰的模样,对他所说的都不相信,他靠近了些想表示亲厚,就被她一根长簪横在脖颈,簪尖已经点在他脖颈处的肌肤上,半点余地都不留。

    那时候他就喜欢上了她那清冷戒备的眼神,希望在以后的日子中看到这清冷融化成只为他而倾淌的涓涓细流。但时至今日他才猛然惊觉,他从未见过他所期望的温软细流,她眼中的清冷即使不似从前那般浓重,却也从不曾消散。

    突如其来的恼恨占据了崔嵬的脑海,他一把扯住唐芷漩的手腕拉到跟前,逼视着她的双眼,质问道:“唐芷漩,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夫君?你对我为何如此绝情?”

    唐芷漩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到这上面来,却完全不想与他再纠缠下去,当即甩开他的手就走到门口喊了一声:“涂晟!”

    涂晟很快出现,对唐芷漩垂首道:“大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