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芷漩行至近前,言霁川翻身下马,两人向对方行礼,均是笑了起来。

    言霁川一脸与唐芷漩十分熟稔的模样,笑道:“你再不来我就要派人去寻你了,要大声问问你怎么能不来?正打算生气你就来啦!”

    唐芷漩被他的愉悦所感染,也笑道:“怎能不来?你们此去不知何时回京,无论如何也想见你们一面。”她将一直提着的包袱递给言霁川,“这是给你们准备的一些随身之物,还有些简易吃食,不要嫌弃。”

    言霁川接过包袱直接往马车里一塞,拍了拍马车:“人家送东西来了,还不出来当面谢过?”

    唐芷漩知道马车内定是崔崭,对着马车略略行礼,说道:“此番北上路途多艰,愿崔大哥一路顺遂,诸事平宁。”

    周围离得较近的几个官员纷纷看了过来,似是对“崔大哥”这个称呼均有些微妙的情绪浮现在脸上。

    言霁川对“崔大哥”这个称呼也微微讶异,很想直接掀开马车帘子看看崔崭是什么表情,又很想告诉唐芷漩也可称呼崔崭一声“崔大人”,因为镇国公已从皇上那里为崔崭求来一个“随军参将”的官身,虽然只有七品却也算是成功重踏战局。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车内那人的气息为“崔大哥”这个称呼轻轻一凝,便没有出口。

    崔崭的声音传了出来:“多谢唐大人悉心准备,崔某很受用。因风寒加重未能出来相见,还望唐大人海涵。”

    唐芷漩看向车帘:“不妨事,不过舟车劳顿,还望崔大哥按时服药,以免风寒难愈。”

    崔崭:“承蒙提点,自会照办。唐大人新官上任诸事繁杂,想来今日也是拔冗相见,大军即将开拔,还请唐大人在此之前离去,以免马踏飞尘一身灰土。”

    他语调平常却似乎隐隐带着克制之意,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句听得都不甚真切。唐芷漩狐疑地看了言霁川一眼,言霁川本也有些奇怪,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唐芷漩眨眨眼示意她放心。唐芷漩点头,对着车帘方向轻声说道:“大哥尽可放心北上,武库司这大后方,我会守好。”

    言霁川再次察觉到车内人的气息沉沉一凝。

    唐芷漩拱手行礼,说了句“保重”便转身离去。

    言霁川见唐芷漩走远,连忙掀开车帘向内看去,只见崔崭神色间十分忍耐,额上细细密密渗满了汗水,整个人蜷缩在车内一角,紧咬牙关不发一声。

    “药效发了?”言霁川探身入内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安慰道,“还好她没察觉。”

    言霁川迅速摸向车内的小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就要倒出药丸给崔崭,但崔崭挣扎出声:“……不必。”

    言霁川:“疼成这样了也不用药吗?段灵松不是说疼了就吃一颗?”

    崔崭的声音颤颤巍巍:“段神医也说……若能坚持过去,更好。”

    言霁川知道眼前这位好友有多能坚持,且从前在战场上受伤都没见过他这样,眼下定是疼狠了,可又想着快些治好腿伤。当下倒出药丸送到他嘴边,说道:“你吃下去,我现在去追唐大人回来,还能说上两句话。”

    崔崭疼得失了力气,却仍是努力偏头紧闭双唇。言霁川想劝,却听到外面士兵喊着“大军开拔,诸事顺遂,战无不胜”,知道再不能耽搁,就把瓷瓶放在崔崭手边,出了马车跃上马背。

    马车行进起来,不像平常在城内行走那般平稳,而是因为行军速度较快而颇有颠簸。崔崭因疼痛而浑身紧绷,颠簸又令他头晕目眩,也不知道行进了多久,疼痛终于渐渐散去,他大汗淋漓地躺在马车内,只觉浑身都像散了架。

    他无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腿,感受了一阵是否有段灵松所说的感觉,因疲累而坚持不住地闭上眼睛,却又想起唐芷漩临别前说的话,一时百感交集。

    她是因为想守好武库司这支持前线的重地,才向皇上请求当女官的吗?

    不是变相拒绝自己之意?不是警告自己远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