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正安安静静地用吸管吮着橙汁,听到有夺人所爱的机会便跃跃欲试。上官鸿信摸摸她的头,理顺她柔软的发。她的性情全然像他,是说默苍离的教养总会出现这种结果吗。

    “算算时间,这孩子的降生大概是策天凤离开羽国的那一年,”神蛊温皇说,“他算得真是精准,料定那段时间你绝无可能找他。冥医的妇科——呵,我能这么说吗,冥医的医术真是高明。”

    “嘿——”千雪孤鸣看了眼喝橙汁的孩子,急于制止。神蛊温皇被他捂了嘴也不恼,仍是眉眼弯弯地笑,唇边呼出的热气把他的手心洇得一片潮。

    “我知道的。”

    橙汁快喝到底,她给自己又添了点。她很少喝这样甜甜的东西,那个人很严厉。

    “说也没关系,就算现在不知道,长大之后我也会知道的。”她这么说。

    “羽国雁王和墨家巨子的血脉啊,哈,”神蛊温皇感叹了一声,“无论在哪一方、做什么,似乎都是合适倒不能再合适。假如他在霓霞之战后杀了你,凭着这个孩子···”

    “他没有。”上官鸿信打断了他。

    “他当然没有。只是···不能细思。”神蛊温皇作上补充,“你的那位老师,是个很可怕的男人。”

    是的,不能细思。

    他不能细思这个孩子存在的时间,不能细思她存在的意义。不能想默苍离是在霓霞之战前未雨绸缪,还是羽国之乱后亡羊补牢。如果在之前,那他是怎么有勇气让上官鸿信的枪口对准他的额头,在他无知无觉中进一步剥夺一切;如果在之后,他明知没有可能,又何必飞蛾扑火。在他空缺的一年时间里,默苍离心里到底翻转了几千几百种念头,才能在再见时那样地平静。

    上官鸿信不能细思。

    秘密是否能永远保守,而求死的人是否永远不会祈生。

    不能细思的人不止他一个。有时默苍离也不能再往下想。

    怀镜拉住他衣袖同他说话,在她开口前,他移开了视线。

    “我想去见他。”

    默苍离停下擦拭镜面的动作,看向那双眼。金色的、炽热的,燃烧着的瞳色。他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

    “他是我父亲啊。”那孩子趴在窗口看他,就像十七岁时的上官鸿信,眼里金灿灿,带着志在必得的骄傲感,“我很想见他,你不想吗?”

    “我不想。”默苍离说。

    “是吗?”

    她随手揪了片窗台的薄荷叶,揉烂了嗅香气。

    “你说谎的样子很滑稽。”

    从没有人说默苍离滑稽。

    她不像他的任何弟子,对他仰慕又敬畏。她是自然的。默苍离知道她和上官鸿信会相处得很好,因为他们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性情。因为她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