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妮娅做事麻利,很快就拎着两个保温杯离开了厨房。达达利亚也懒得再装,将碗往潘塔罗涅手中一推,“我记得我只用了零点五成力,不足以让潘塔罗涅老爷骨折。”达达利亚拄着脸看他,轻松地笑,“难道我把你打傻了?”

    “也稍微相信一下我的身体强度吧,末席。”潘塔罗涅道,“至少我还没脆弱到会被最年轻资历最浅的执行官一巴掌拍成植物人的程度。”

    达达利亚摇摇头,自己先回了客厅,为安东和托克戴好毛线帽子和围巾,检查一遍两人带着保温杯与书包,手套也严丝合缝地和袖口挨在一起,透不进一点寒风,这才开门让两个小男孩上路。等他再次回到餐桌前时,看见脸皮颇厚的潘塔罗涅又好好地坐在冬妮娅旁边,讲一些怪话了。

    “囡囡,你知道,富人,是什么意思吗?”

    冬妮娅眨眨眼睛,很小心地说:“就是……很有钱的人,的意思吧?”她猜出眼前这位面容和蔼的叔叔应当就是哥哥的同事,九席执行官“富人”,那位掌握着至冬经济动脉的大人物。

    潘塔罗涅放下手中瓷杯——达达利亚记得那瓷杯被自己放在橱柜最深处,难为潘塔罗涅特意找出来维持高贵矜重形象了——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很中规中矩的解释。”

    “不过以我的生活经验来看,何谓,富人,?那便是,只有当你拥有足够资本时,你才是,人,。否则就是穷鬼,过着像狗一样的贫寒日子,每天的日程只是向富人们乞讨,互相抢夺资源,在幻想中度过紧巴巴的一生。大多数时候,死亡是穷鬼们最期待的救赎。”

    他说这话时,面色从容,语气轻盈舒缓。冬妮娅却皱紧了眉头,问:“那……穷人们会反抗吧?”

    她不说穷鬼,只说穷人。潘塔罗涅当然理解这位天真善良姑娘的语意,他知道人与人之间有着高于山峰的隔阂。冬妮娅被人爱护着长大,她以为世间充斥着善意和美好,所有人都有被拯救的资格——但潘塔罗涅并不这样认为。

    “木匠的儿子长大后大多做了木匠,乞丐的儿子第一次站立后学会的第二件事就是跪着乞讨——当你习惯下跪,得了下跪带来的一点点甜头,你就不知道站起来要饭是什么滋味了。”潘塔罗涅用金属小勺搅弄瓷杯中的玉米汁,“穷鬼之所以是穷鬼,自然有着许多原因。一,他们从出生起就没学过站着走路,毕竟没人教过他们;二,有人不想让他们站起来,从心理与物质上打压他们,给他们背上沉重的枷锁,用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们,跪着多舒服呀,富人老爷们还会赏你们几颗糖。”

    “有人将从鬼变人的路堵死了。所以,穷鬼成了穷鬼。”潘塔罗涅道,他又在漫无目的地搅玉米汁,达达利亚看不过他浪费食物的行径,也有心终止这一残酷话题,于是说:“快喝。”

    潘塔罗涅在吃饭时还是很听达达利亚话的,便端起了瓷杯,开始吨吨吨。

    他喝净了一杯玉米汁,看冬妮娅还是很困惑的样子,便问:“囡囡,有什么想说的吗?”

    冬妮娅道:“我不懂,为什么那些……有钱的人,会阻止其他人变有钱呢?”

    潘塔罗涅几乎快笑出声,被达达利亚瞪了一眼后,他只是矜持地遮住了嘴,低笑几声后才说:“傻囡囡,你想,那些富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此时钟离却道:“自然是人们用勤奋与劳动换来的。”

    伟大光明正义的岩神。潘塔罗涅知道他想做什么,摩拉克斯做了几千年的商业之神,资本运作的方式他恐怕说梦话都能讲解个七七八八,此刻却在孩童面前大义凛然地说“劳动是创造财富的唯一方式”,何等可笑。这伪神不过是想用大道理来为孩子们塑造所谓的“正确三观”。现在我们其乐融融地讨论劳动的重要性,等冬妮娅长大了,看见穿着丝绸的却不是裁缝,吃着肴馔的却不是厨子,她又该作何感想?

    冬妮娅,幸运的冬妮娅。从小便有家人爱护,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也至少算得上衣食无忧,如今亲哥哥又登上琼枝做了凤凰。她的未来注定鹏程似锦。

    “人的价值在于创造。创造金钱,创造幸福,创造世界。”钟离道,“劳动创造财富,勤奋创造梦想。正如璃月那数不清的矿藏,都是矿工们勤勤恳恳凿来的。人们以正当的方式,用劳动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才能铸造黄金般闪耀的人生。”

    “再次用璃月举例。很久之前,提瓦特并不和平,群神诸魔并起,战争纷乱不止。那么,该如何求得一方安稳?自是挺身而出,团结协作,创造和平。”

    潘塔罗涅虚张声势地点头道:“何等称职的说书人。我还以为您亲自经历了那场战役。”

    钟离道:“承蒙夸奖,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听书人。只不过听得多了,也学会讲几句璃月古史。”

    达达利亚看不过去这尴尬的气氛,他看看钟离,再看看潘塔罗涅,忽然福至心灵般问:“潘塔罗涅,你说这世上……会有,穷神,吗?”

    钟离闻言,眼神柔和了些,看向达达利亚。

    潘塔罗涅倒有些惊讶,他斟酌着说:“穷鬼成神?有意思,很励志。末席,你这个话题可以编成故事加进至冬思想品德教育的教科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