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姨的肚皮,在宋了了还没出生前,就和她颇有渊源。她妈余萍萍刚发现怀上她的时候,好姐妹杨采薇也在前几天查出来有孕。于是,两家人一商量,来了个同性兄弟,异性夫妻的誓言。

    老话说,就是指腹为婚。

    可惜,两妈到三个月显怀的时候,这个未婚夫被医生指出是个炸胡选手——之前杨采薇是被医生拿错了尿液,误诊的怀孕。

    误就误吧,可这一误便误了六年。虽然最后也是一男一女,但年龄差距太大,彻底误掉了当年的“指腹为婚”。

    宋了了第一次见宋咔咔的时候,宋咔咔还是个连小名都没有的新生儿。很小、很软、很红的一只,躺在她淘汰掉的篾子摇篮里,连眼睛都不会睁,只会光打雷不下雨的干嚎。

    哭声还是“咔咔咔”的像乌鸦叫,一点儿也不可爱。

    宋了了不喜欢这个弟弟,不止因为哭声不可爱,更是因为那天本应该是她备受夸赞的一天,可大人们的注意力全在新生的臭弟弟身上。

    她捏着自己新鲜出炉的满分试卷,憋着一泡眼泪气呼呼地趴在摇篮边:“你哭的超级无敌难听!咔咔咔,臭乌鸦!你就是宋咔咔!”

    虽然“咔咔”这个小名被杨采薇一家采用,但宋了了还是不愿意去最爱的二姨家了。因为她看不得一直宠爱她的二姨,整日抱着个小娃娃的样子。

    事情的转机,在一个无聊的夜晚。那晚宋了了像往常一样,被老妈洗完澡丢到床上,然后又趁着父母出门打麻将,偷偷溜到堂屋看电视。

    棚户区的房子不像之后的小区房,没有标准的客厅和餐厅,就将连着院子大门的中央大堂当做吃饭和待客的地方。宋了了没敢开灯,躲在饭桌后面将电视声音调到最小,哪怕根本搞不清楚电视在讲些什么,也能让她每晚这么乐此不疲的搞。

    宋了了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时刻注意着门外的脚步声。她至今还记得那晚放的是新加坡版的《奔月》,女神范文芳眉毛上有颗小痣,正眼泪婆娑的要往月亮上飞。

    宋了了不太能理解女主的情绪,幼小的她想不通干什么能当仙女,嫦娥还非要去吃糠咽菜!

    她只希望女主赶紧飞上去,别哭唧唧飘着了。

    然而剧情没进展,现实中的夏夜却被一声尖叫打破了平静。门外的巷子里,脚步声、咒骂声轰然炸开。

    宋了了当机立断关掉电视,缩着脖子要往楼上卧室溜。可刚一出门就被提着扫把棍回来的宋振江,抓了个正着。

    “你快回房间,不准下楼!”宋振江直到将她盯上楼,才出门锁紧院子大门。

    就算是多年以后,宋了了都不太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能记住的就是,她老好人的老爸转过来时那张愤怒的面孔,和搭配着范文芳脸的女孩的凄厉尖叫。

    宋了了站在二楼的露天楼梯口,朝着楼下看去。吵吵闹闹的楼底下,一个赤果的陌生叔叔连滚带爬的从她眼下跑过,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一群举着棍子扫把的叔伯。

    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的宋了了,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圆月挂在夜幕中,散发着森冷的银光。

    七岁的宋了了第一次感到,什么是来自现实生活中的恐惧。她没有哭、没有叫,甚至水灵灵的大眼睛还在忽闪忽闪地盯在楼下,但那个陌生叔叔一闪而过的视线,就像条毒蛇死死缠咬上宋了了的心脏。

    “咔——”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从两家相连的楼梯拐角处响起。宋了了手脚并用的趴起来,二姨家亮着橘黄色的灯光,平凡的屋子在那一刻像极了安徒生童话里的城堡。

    “宋咔咔?咔咔,你快过来呀!呜呜呜——”宋了了伸长脖子朝着屋子里喊,年幼的女孩不知道要一个婴儿出来接她,真的太强人所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