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个月里,她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地带着团队天天加班,肝快爆了也不在乎,硬是咬着牙将那场为期两天的大型论坛死磕了下来。到了开幕式那天,政要名流汇聚一堂,商业巨鳄比肩接踵,激辩全世界最重要的双边关系,共话国际体系解构和工商届的隐忧。寰宇的名主持们也轮番上阵、熠熠生辉,但核心论坛的讨论张岩还是委派了乐晞主持,一来为了提携弟子,二来这么重要的场合,她也实在信不过台里那些心怀鬼胎的老狐狸。

    为了确保峰会的成功,她将一切可能的隐患都排除了一遍,力保每个流程都万无一失。峰会的前半段,一切看起来也都十分顺利,不仅在业内反响热烈,在观众中也是好评如潮。然而有些事总是防不胜防,意外终究还是在峰会最重要的时刻发生了。

    那时,峰会的最后一场重量级辩论在电视直播中压轴亮相,嘉宾阵容大咖云集,乐晞上场担纲主持,她也亲自挂帅监控直播,她本以为这场辩论会为峰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不料直播进行到一半时,观众席中突然冲出了几个上访人士和民|运分子,在现场拉起反动标语喊起了口号。虽然当时乐晞凭借迅速的反应和优秀的控场能力,及时引导导播切走镜头,避免了一场电视播出事故,但现场画面还是被一些与会嘉宾拍下来传到了网上,很快引发轩然大波。唯恐天下不乱的外媒和保守派嘉宾自然也没有放过这个黑中国的机会,事件在海外社交平台也迅速发酵,一时间攻击中国的声音四起,险些酿成外交事故。

    整整一个下午,张岩的脑中都是混乱的,纵然她再身经百战,也没有遇见过这种事,组里的小孩更是集体吓懵。而后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姚总监就当机立断成立了调查组,勒令张岩和团队当晚写好情况说明和相关报告,次日接受台里调查,效率如此之高,用意也是十分明显了。

    她正想着,顾天朗和秘书刘尚文走进了会议室。一众领导齐刷刷地起身迎接,张岩也跟着站起身来。姚景昕恭敬地问顾天朗有什么指示,顾天朗却只说了句:“你们继续吧。”

    姚景昕于是回头对张岩说:“张岩,那你开始汇报吧。”

    张岩应了声“好”,心情沉重地将昨天下午的事件向调查组讲述了一遍。汇报结束后,姚景昕也没等她多做反应,立刻气势汹汹地对她拷问起来:“为什么不在材料里说明是谁的责任?”

    “事情的真相还没有调查清楚,我觉得现在扣帽子还早了些。”张岩不假思索地说。

    “你要什么真相?那些人不是你们请来的吗?入场安检不是你们做的吗?”姚景昕斥责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狡辩吗?”

    “我不是狡辩,我只是觉得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张岩努力维持着泰然自若的样子,直视着姚景昕说,“要是经过调查,确定这件事是因为我们团队失误造成的,我绝对低头认错,立正挨打,但现在结论还没有出来不是吗?”

    “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姚景昕厉声道。

    张岩索性默然不语。

    昨晚时间仓促,还有一大堆汇报材料要交,她根本没来得及与团队好好开会讨论此事,最后只跟团队传达了章总监的一句话:调查会上无论姚景昕怎么试压,都不要承认任何错误,也不要承担任何责任,否则等他们在网上公开通报处罚决定,这件事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姚景昕见张岩直接无视了他,顿时怒气上涌,提高音量呵斥说:“张岩我警告你,你这样消极应对调查,对你和团队没有任何好处!”

    张岩看了眼姚景昕,依旧没有做声。

    姚景昕刚要发火,坐在一旁的刘尚文开口劝说:“姚总监,消消气。怎么处理他们团队,台里都有数。”

    姚景昕知道台长秘书是在暗暗警告他不要过分僭越,只好将火气咽了下去。其余几个台领导摸不准现下台里的风向,大都作壁上观,只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就结束了这场谈话。

    ----------------------------

    《现场直击》的guestbooker杜睿凌是团队里第二个接受调查的成员。如同张岩一样,他也首先在台领导面前将自己在峰会期间的工作内容汇报了一遍,而后又被姚景昕声色俱厉地盘问了一番。

    “你们为什么要邀请美国共和党保守智库的人参加峰会?昨天那几个嘉宾把视频发到外网之后,几个小时就传播了几千万次!现在外网一帮反华分子正在疯狂地攻击中国没有言论自由,你知道这件事在海外影响有多差吗?”姚景昕扬了扬手里的材料,愤然说道,“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做嘉宾预约工作的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几个嘉宾本身算不上反华分子,他们最多算是疑华派,我们当时做过背调,他们之前都没有发表过激烈反华的观点,对中国的质疑和批评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类。”杜睿凌解释说,“当时我们是觉得,现在学界和工商界对于中美关系的现状和未来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判断,我们的讨论自然也不能一边倒,我们觉得如果双方观点平衡的话,讨论会更加好看一些。”

    “你们觉得?”姚景昕将材料扔到桌上,喝道,“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我们台的编辑方针是你们定的吗?《现场直击》现在已经自大到可以代表整个寰宇了?”

    杜睿凌条件反射地回说:“我们的嘉宾方案频道领导当时都是看过的。”

    姚景昕立刻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继续逼问说:“哪位领导看过?为什么我对方案完全不知情?”

    杜睿凌顿时被噎住。这次峰会的秘书长是章总监,姚景昕这老狐狸变着花样地套话,显然是想将章总监也拉下马。看来章总监和张岩说的没错,频道领导层变更在即,这姚景昕为了扶持自己的党羽上位,就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整。他只恨自己千防万防还是一不小心掉进了老狐狸的陷阱,心里又悔又气,简直想一句脏话丢过去,但他还是忍了忍,低下头去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