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锅,熊熊燃烧的火苗不断舔着锅底,里面大块的猪肉和萝卜随水翻滚,原本清澈的汁水渐渐变得浓郁,冷冽的空中泛起大团大团白雾,香味疯狂扩散。

    不管老人还是孩子,得了新棉袄新被褥都难掩开心,努力将身子擦了又擦,这才小心翼翼地换上新衣。

    他们已经记不得上次穿新衣是什么时候,看看这儿,摸摸那儿,坐立行走都不自在了。

    “这布、这被子真软和!”一个婆婆不住摩挲着唏嘘道,“这得是今年的新棉花吧?得多少钱呐!怎么就舍得给咱们?”

    又软又暖,好像迟来的美梦,叫人不敢认也不想醒。

    有个老汉忍不住掉了两滴泪,哆哆嗦嗦道:“这可比过年还好,真是活菩萨啊。”

    “你不要命啦!”同屋的老伙计惊恐地向外望了眼,见周奎正忙着奉承官太太们,并未注意到这边才松了口气,“有一日且算一日吧。”

    说到后头,他自己都透出悲凉。

    “你说,”另一位老人忽然插嘴道,“要是咱现在就跟那官太太说了……”

    “做什么春梦呢!”方才出言提醒的老人嗤笑道,“官官相护,都是穿一条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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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子的,她们今儿做这些也不过给外头百姓和上头更大的官看,哪里是真心管咱们死活?不然做什么还留着周奎?”

    周围正竖着耳朵听的几个老人先是一喜,继而一悲,听到最后,眼中迸发的神采也如风吹灯灭一般,渐渐消散了。

    是啊,他们不过是些无用的老废物罢了,离开这儿还能去哪儿呢?怎么可能真有人为他们劳神费力的。

    眼下虽然艰难,但周奎好歹还没把大家掐死,只要俭省一点,总能活下去的……

    那老汉才要再说话,斜对面的婆婆却拼命使眼色,他扭头一看,就见换了新棉袄的七丫从远处巴巴儿跑过来,双手扒在门框上笑嘻嘻问道:“爷爷奶奶,你们说什么呀?”

    那小脸极清丽,但笑吟吟的眼底却极冷,淬出不符合年龄的尖酸恶毒。

    老人忍不住打个哆嗦,“没,没说啥,就说这被褥可真暖和啊!等会儿还能吃肉。”

    众老人纷纷附和,七丫不屑地啐了口,“呸,你们也配!”

    说罢,蹦蹦跳跳跑了。

    老人们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没言语。

    良久,那婆婆才抹泪道:“作孽啊!”

    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被带坏了?对周奎言听计从不说,竟成了他的眼线,稍有点风吹草动便打报告……难不成她还真以为周奎会兑现承诺,给她安排美满人生?

    可良言劝不回作死的鬼,七丫已走火入魔,谁还能怎么样呢?

    几个时辰过后,肉已经软烂,掺了白面的杂粮饽饽人手一个,男女老少都抱着大碗吃得抬不起头来,嘶溜溜灌几口飘着油花的热汤,烫得龇牙咧嘴汗毛倒竖,分外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