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树盛放,半明半暗的团簇阴影印在阿璇的身上,如幔布一般,模糊了她的眉眼。

    袁代扔掉酒卮,“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径直向她望去。

    晕开的阳光中,他的唇瓣微微动了动,似乎是要喊她的名字,可到最后,还是没能叫出口。

    侠士,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

    今日来参加郊外宴饮的,俱是长安及周边各陵邑的知名侠士。袁代过往的经历虽然惊人,但他年纪轻轻,又是一名外来的游侠,为了更好地在三辅地区活动,他必须要和当地的领头人交好,先给自己铺设一条后路。

    反正,结交朋友,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他性子豁达,手脚大方,能玩、也敢玩,很快就上上下下地打成了一片。

    不过,既都是男人,相交之时,便少不了各种应酬,尤其他们这种一脚踏白道、一脚踩黑道,个个手上俱沾了不知多少人命的任侠,行风月之事,也属寻常。

    譬如今日的狎妓出游,袁代本人虽对此无甚兴趣,但在座中就有人喜好这一口,他也不好反对,便权当偶然为之,过去就算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被阿璇逮个正着!

    在这种异常的沉默中,还是不知愁苦的三儿最先摇起尾巴,“汪、汪”两声,叫得欢快。

    而后,就听旁边一名年长些的男子率先开口道,“袁老弟,这位是?”

    袁代笑笑,脸上的神情竟有些莫名的尴尬,像是对她的名字很难以出口似的,“这位”

    阿璇的脸色蓦地就沉了下来,她稍稍眨下眼睛,视线慢慢地从对面众人的身上掠过——除了几个饮酒的,男人们大多都在打量着她,像是等着看一出好戏。

    至于那歌伎,在阿璇望过来的时候,她甚至还扬起脖子,挑挑眉毛,浓丽的脸上不乏挑衅之色。

    阿璇只觉得无比可笑。

    呵!年轻的任侠与美貌的歌伎多好的故事,连她都情不自禁地要为他们拊掌叫好呢!

    阿璇不再看了,她冷笑一声,连三儿也不牵了,直接提起裙子,转身就走。

    “等等,别走!”

    女郎将腰一扭,便绕过花树,袁代这时突地如梦初醒,几步追了过去。

    见他走了,三儿也忙跟在后面,一人一狗,穷追不舍。

    身后响起人声,也响起狗吠。

    阿璇咬咬牙,脚下再转,飞快地往茂密的樱树林里行去。

    若不是被裙子束缚了自己的步幅,此时此刻,她甚至能脚不点地轻跑起来。

    从前,她就听表姊说过,江渚边上的这片野樱生得最繁盛,树木高、枝干粗、花团也紧簇,比宫里移栽的品种还要好看,特别适合相爱的男女在一起悄悄地约会。

    阿璇不为约会,她只想远远地避开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