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丞璋将秦桑安置在了他娘亲曾住过的西屋里。
秦桑摇头拒绝:“这是上房,我不要住在这里。”又指着旁边的一间厢房:“我住那里就行。”
窦丞璋自然不肯。
“厢房堆着杂物,不能住人。”他表情认真,说得跟真的一样。
秦桑才不信,刚才她打边儿上走过,里面分明是空着的。
走到厢房那里,秦桑将门一推,脑袋往里面探了探,便得意地向窦丞璋道:“你记错了,是空的。”
窦丞璋踱步过去,也探头看了一眼,道:“是空的,所以不能住人。”
秦桑一怔,皱眉道:“现在天色尚早,叫人抬了床进去,略略收拾一回,夜里就能住了。”又不满道:“我就住一夜,也不必麻烦,抬张床进去就成了。”
窦丞璋面无表情:“既然就住一夜,做甚这般麻烦人,就住西屋,不然你便歇在外廊下吧!”说完转身,就去了东屋。
自从两人一道从忠义帮离去,窦丞璋在秦桑跟前从来都是百依百顺,无不依从的,难得他强硬霸道了一回,秦桑略一怔,随后想到,自己也就住上一夜罢了,何必过多麻烦,于是转过身,硬着头皮进了西屋。
屋子里面的摆设瞧着都陈旧了,只是这里显然是有人时常打理的,桌案是新抹过的,床铺上的被褥和纱帐,竟然也是干净的。
秦桑在椅子上坐下,四下看了几眼,心说如果这里的摆设从不曾动过,那窦丞璋的娘亲,还真是个朴素简单的人。
窦丞璋隔着门扇听见外头的动静,知道那妇人进了西屋,脸上便有了些松动,唇角的弧线也舒缓了许多。
他缓步去了床前躺下,闭上眼,只觉得身上的伤口又疼了起来。他本只是躺下歇歇,没料到眼睛一闭便睡了过去。
睡着后就做了个梦。
梦里有盏格外昏黄暗淡的灯,娘还在,躺在床上,病得厉害。
他那时候还是个豆芽菜,小小的一个伏在床头儿上哭得厉害,可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他娘的性命了。
娘说话的声音细若游丝,望向他的目光留恋不舍又充满了悲伤。
“娘要去了,可惜,可惜不能看见娘的璋儿长大,娶妻,生子……”她长长地叹着气:“不知道我们璋儿以后会娶到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一定要是璋儿喜欢的才行……”
那时候的他哭得泪眼模糊,见娘说了这话后气息喘喘,眼中残留的清明也渐渐消失,心中的恐惧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哭道:“璋儿答应娘,璋儿一定会找个璋儿喜欢的女子做妻子……”
娘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闪了一下,微弱的声音说道:“好,到时候你带她回来,就在这间屋子里,给娘看看……”
窦丞璋忽然就醒了,一摸脸,竟然是泪流满面。
他后来的确是有了个妻子,可是这个妻子并不是他属意的,他被迫接受了她,却满心的厌憎,除了姝儿,他们之间只有那个让他一想起来,就觉得屈辱的夜晚。
窦丞璋怔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窗格外,天光已经暗淡,没想到他竟然睡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