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李响也思考这难堪的三人角力。

    如果安欣做不来扑卧火药这种傻事,也不在除夕夜与李响引见他自得的爱情,如果高启强没有那样可怜可爱来看我。李响也怨憎,安欣好天真,以为同僚战友都一般正直,临行前把恋情托付给搭档就能安心、偏偏世人难捱蛊惑易走错路,多得是收行贿赂,滥用职权,李响在千禧年爱上不应该的人,他和安欣的师傅被两枪开膛破肚,死的不清不白。

    高启强笑他思忧太多,李响说你个恶劣黑社会,当然没道德。高启强听了更乐,我从前本分卖鱼做通讯,也是你先抱我,现在倒高尚了?

    那时不一样。

    李响皱巴着脸反叫高启强语调阴沉。怎么不一样?从前我说同安欣闹翻了,又从没说我们分手、一刀两断、只做仇人了。

    你总是骗他。

    我不骗他,现在还在旧厂街谋出路,哪有这样漂亮的家?可我从未骗过你。

    你都不肯骗我。

    高启强眨眨眼,说,我爱你。

    你现在倒愿意骗我了?

    李响,你总是问心有愧,卡在中间,你做坏事像好人,做好人又不甘,我和安欣是最极端的,都想靠拢,难道把自己劈成两半?我早就告诉你,安欣不可能跟我谈分开,他不会罢休的,我现在未来都要滥情不忠坏事做尽、受不来,我们就算了、好聚好散—

    我爱你。李响说。在墓地挨了一拳的眼眶还隐隐作痛。我也没有骗过你。

    高启强为他漂亮的家费尽心力。自己主业做建筑,不仅三言两语掏空他老爹的御用房地产联络,且捉住品味不凡的陈书婷出山监工设计,又请专业买手各地淘家具陈设,前半生设想的都可以得到,从前刮鱼不能戴首饰,现在补偿过度,两只手要挂住上十万。

    大间屋再美观没人欣赏就好空荡,好在高启强多的是朋友,总能拖到人带家眷来玩。高启强附风雅,也摆架三角在厅堂,陈书婷放她儿子练舒曼,音乐柔和,大人可以搭手跳舞。白晓晨爱捉弄人,键盘越敲越拖延,双人舞缓慢到暧昧,惹陈书婷摔打两巴掌在崽后背。

    陈金墨也常带黄瑶来。高启强和陈金默商量给黄瑶换所学校,青华区资源坎坷,勃北那家国际若托几人情,可以拿来面试名额。陈金默摸摸女儿的头发,说不懂这些,都听你的,阿强。

    你什么都听我的,我就好欢喜,你知吗?

    高启强微笑靠近他,陈金默识务曲背,老板蛮要强,不好叫人家垫脚来的。搂抱也要轻动作,高启强身条软,陈金默总怕使力把他捏坏了。不像他女儿,熟悉后像个炮弹一样撞上来,猝不及防给高启强扑一跄踉。

    黄瑶有话想说,高启强便打发她爸爸去厨房泡点茶水来喝。丧父的男仔,失母的女仔,高启强不介意扮家庭的缺失角色,人家家长自带一揽子交易,就要给到匹配报酬。黄瑶犹豫,问高启强有无见过她妈妈。婆婆把照片衣服扔了,可是节日生日都抹眼泪。

    高启强没同黄翠翠会过面,但是这类问题他好有经验。高启强说,你妈咪是个好坚强,好勇敢的女人,好爱你的,可惜出意外,你有什么不开心和妈咪讲,阿妈都在天上保佑你的。

    高启强想了想,又说,还是多陪陪阿婆,瑶瑶,长大了再走吧。

    我知你是为我好的,我也好感恩的,高叔叔。黄瑶脸埋在高启强白毛衣袖子,陈金默回来一看,高启强十分钟被浸湿好大一片。两位大人叹气,算了,生来京海人为什么要走,要走也该别人走,是否?

    这鬼道理还是安欣爱讲的。

    高启强不勉强自己去理解偏执患者。作为唯二知道曹闯死亡真相的主犯,高启强从来对安欣李响之间的同门恩怨置身事外。假装看不见,是上策。高启强倚靠直觉,安欣和李响既然不敢问他,那一切就好明了,是他们求他,是他们需要高启强演心里的角色,一直做从前爱上的那个人。

    曹闯蛮倒霉,撞上我的杀手锏。高启强与条子做多年夫妻,很多事都得借手来做,而陈金默向来不肯叫人挡高启强的路。如果可以,高启强自觉不愿杀李响和安欣的师傅,可惜高启强费尽心力得来体面,绝无可能为了所谓情意道义叫人打回原形。

    你坏事做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安欣惊醒间终于肯说心里话。每年扫墓安欣都感疲惫。车座残留哀丝气味,是之前装录音机拔出马蹄莲没收拾,七零八落散落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