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和惊吓得让仆役们牢牢护住自己才回头看去,只见明路推着素舆快步而来,崔崭端坐其上,面色阴沉不善,像没看见承和似的从她身边经过,极快地扫视了唐芷漩一眼便道:“春桃,还不扶你家奶奶起来?明路,速传府医。”

    明路立即派人去传府医,春桃等丫鬟连忙将唐芷漩搀扶起来。唐芷漩起身时强忍颤抖,对崔崭还想福身行礼,崔崭虚抬手臂相扶:“弟妹不必多礼了,快些进屋去。”

    “劳动大哥了……”唐芷漩已是冷汗涔涔,却仍坚持着说完这一句才被春桃等人扶着往屋内走。

    承和从惊吓中回神,斥道:“崔崭,本宫给你面子叫你一句‘大哥’,你还真当自己可以凌驾于本宫之上?本宫在这教训不听话的东西,有你什么事儿?”她指了两个仆役,“去,进屋把那贱人拖出来!”

    崔崭将长枪拔出,同时转动素舆,横枪在手挡在屋前,沉声道:“谁、敢?”

    他曾被军中将士尊为“玄袍战神”,那长枪亦是极为有名,名唤“傲雪”,挥舞时凛然森寒,摄人心魄。他曾十战十胜连破敌军五座城池,赫赫威名在大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被皇上加封“赤忠悍勇”四字,御笔亲提的匾额就挂在他房中。

    仆役们顿时不敢妄动,承和怒极反笑:“大哥,你这般维护你这弟妹,莫非与她有什么款曲?”

    崔崭神色未动,说道:“承不起东院二奶奶这声‘大哥’。我不过是维护亲弟之妻,你却为了个奴仆如此大动干戈,想来与那奴仆有些首尾罢。”

    承和确实与那廖东有些瓜葛,此时被崔崭无意说中顿觉一阵心慌,尤其崔崭那双如鹰似虎的逼视目光刺得她浑身不自在,想用长公主身份压制于他,却被宝灵在耳畔急切地小声提醒:“殿下,大爷穿着的是皇上御赐的忠勇蟒袍!”

    按大景皇族律例,皇族中人再如何尊贵,遇着有大功封赐的忠勇蟒袍,都须得敬之礼遇之,绝不可轻慢,违者重惩。

    承和心中一时惴惴,她知道皇上虽然疼宠她,但对有功之臣一向推崇,此番她又是为了一个奴仆闹起来,皇上恐怕不会站在她这边……

    承和重重哼了一声,傲然道:“今日看在你面上,本宫便不处置那贱人了!屋里的贱人听着!下次还有这种欺辱本宫之事,你等着引颈就死!”她又盯向崔崭,“你这好大哥,本宫看你是不是次次都能护着她!一个没有官身的人,也就这点赏赐能炫耀了!有本事就把这蟒袍镶在身上!哼!”

    承和带着她的人呼啦啦往外走,一路上东踢西踹,把西院的陈设布置捣了个乱七八糟。崔崭一直凝视着这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无踪,才将长枪轻轻放在腿上。他微微皱眉捏了捏自己的腿,又握住了长枪掩盖自己有些颤抖的手臂。

    他身后的明路看得清楚,崔崭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浸透,想来他支撑到现在已很是费力。崔崭自三年前受重伤从战场归来,因腿伤致残,身子也大不如前,刚才进院奋力甩枪那一下已经耗尽力气,之后又支撑良久,已是强弩之末。

    明路想劝崔崭先回自己院中,就见府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小跑而来,见着崔崭行了个礼就要入内。崔崭冷声道:“往日里传你可没这么久。”

    府医忙道:“我、我是因为、因为药材,啊有些药材……”

    崔崭打断道:“不必寻借口,你不过是因为长公主在此而不敢入内。你听好了,崔府上下都是你的责任,耽误诊治任何人,我都会从重严惩!”

    府医跪地就要求饶,崔崭不耐道:“还不滚进去?”

    府医连忙又站起进屋去了,崔崭重重长出一口气,对明路道:“我不便在此久留,你派人支应这里。”

    明路应声,安排妥当后推着崔崭离去。

    东院,承和发了好大一通火,伺候的仆役个个噤若寒蝉。宝灵劝慰了一阵,说道:“奴婢听说已故的崔老将军是为了报恩才与门第不符的唐家结亲,而最初定下的人是大爷,并不是咱们二爷。”

    “什么?”承和恼道,“难不成是崔嵬求着他父亲改成了他吗?”

    宝灵:“那倒不是。听说大爷那时不知道什么原由推拒此事,崔老将军已故,崔老夫人说这是父亲定下的不可更改,之后还没等到两府过庚帖,大爷就带兵去了北邙山,唐家也陷在案子里以至于家门破败,大爷回来后重伤自然不会再提婚事,二爷应是在此时提出‘约不可废’,执意娶那唐家女。”

    承和嗤道:“蠢货,非要娶沦为官妓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