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不可惜的。深津想道。

    在这个不冷不热的春日午后,时间暂停在最中立的节点,天空蓝蓝,白云朵朵,一丝丝扑面的风。街上的人多,但也不多,人与人之间存着空隙,让噪音消化在人流内部。

    在这个普通的、中立的春日午后,他作为旁观者看到牧和仙道的重逢。

    牧表现得很平静,与某人的分别并不使他痛苦。即使痛了,持续时间也很短,牧总是以最快速度割除心中的病灶和囊肿。

    即使里面增生的情绪是爱。

    不知为何,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深津的心却忽然动摇了。

    一直以来冰封的情绪微微开裂,从内核里涌出滚烫的沸水。像是要把整颗心都淹没了的,一层一层皮开肉绽的疼痛。

    深津缓缓放下支着下巴的左手,握住桌上的咖啡杯。指尖细微的颤动让咖啡表面泛起波纹。

    这感觉糟透了。深津想道。像是有人把他塞在后备厢里还拼命飙车,五脏六腑简直都要移位了,挥之不去的眩晕感盘旋在脑海,思维支离破碎,拎不起一句完整的判断。

    虽然身体还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地,但他知道自己正在失控。

    深津喝完剩下的咖啡,跟牧告别。牧同样不够专心,他朝深津点了点头,仍坐在原位,深邃的双眸眺望远空。

    深津往回走。

    其实也没有个方向。只是人运动起来的时候,大脑会分出精力来处理走路的事情,吸氧量上升,血液流速加快,脑中的思考也因此活跃。深津漫无目的地走过两个街区,终于在转角处停下脚步。他做了三次深呼吸,让空气充满肺部,当他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深津找回了自己的冷静。

    现在才有闲暇来理清思路。

    在刚刚那场记忆碎片的风暴中,他想的全部都是泽北。

    泽北去美国的时候,山王的队员都来送他。泽北哭得稀里哗啦,深津不断递给他纸巾。

    大家一一和泽北告别。

    深津是队长,理所当然站在最后。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列队,他默默关注着自己的王牌。

    泽北走到他面前,还没开口,眼泪就迅速地掉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像断了线的珠子。泽北用胳膊遮着嘴巴,脸蛋憋得通红。深津盯着他浓密睫毛上欲坠不坠的一滴泪珠,不由有些走神。

    深津学长!

    泽北朝他扑过来,很用力,深津几乎后退了一步。他拍拍泽北的肩膀,即刻感到泽北环住了他的脖子。泽北在他颈窝里闷闷的哭,泪水和汗水浸湿了深津的肩膀,像融化了的糖浆一样又热又粘。

    深津回抱他,手掌轻轻拍打着泽北的肩胛骨。

    一二三,一二三……

    如同跑步时的口号,泽北不自觉地跟着深津的节奏调整呼吸。

    他不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