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红药干巴巴地道:“我是一个天师,憎恨妖不是理所应当么。”

    万俟云螭道:“身为一个猎人,捕杀猎物是理所应当的,但憎恨猎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戚红药别过头,脸上有些烦躁之色:“这有什么好说的呢,你对这事很好奇?”

    万俟云螭道:“对。”

    戚红药道:“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已经是这个样子——”

    万俟云螭截断道:“可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戚红药沉默一会儿,道:“重要么?”

    万俟云螭道:“对我而言,很重要。”

    二人僵持片刻,戚红药看着他那双幽黑执拗的眼,半晌,颓然道:“好。”

    ——她之所以妥协,无关什么发不发誓的,只是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即将去一个极危险的地方,目前为止,还没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虽然面上很平静,但内心里,多少还是受到左轻裘话语的影响。

    一念及生死,过往许多执拗,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可是,等真要开口时却发现,已经不知该从何讲起。

    默了许久,她忽而一笑,道:“其实真没什么好说的,我唯一的亲人死在妖物手里,所以我憎恨妖,想为她报仇。”

    万俟云螭立即道:“你撒谎。”

    戚红药一下卡住了似的,瞪着他,突然,“哈”了一声,大声道:“我撒谎?你去问赖姐姐,问十方谷任何一个人——就连负责洒扫的老人家都知道这件事——我姐姐因为轻信妖物,所以引狼入室,死在妖的手里——”

    万俟云螭一字一顿地道:“我信你会因此为你的亲人报仇,可这不够你憎恨所有妖物的理由。”

    戚红药几乎是在跟他嚷:“这还不算理由?这已经是天底下最名正言顺的理由,你知不知道,我们谷中有多少天师的亲人都死在妖物手中?只要有这个能力,他们个个都会报仇!”

    万俟云螭漠然地道:“这可以成为他们发泄的理由,但不是你的。你如果已经杀掉了仇人,就不会再牵累无辜——你不是那种人。”

    戚红药一霎间,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失神一瞬,咬牙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你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来质疑我的选择?”

    万俟云螭凝视着她,声音一缓,道:“那你就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戚红药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痉挛般张开又攥紧,往后退去。

    道路尽头,有人经过,脚步匆匆,那光影声响,遥远得像是他俩单独一个世界。

    她一共退了三步。

    仅三步,已疲惫得像是蹚过了一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