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雪,在空中打着旋儿,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顾夭夭没应声,似是冷极了,往前凑了凑,整个人缩进魏继怀中,有雪花落到她眉眼间,一瞬间便融化了。

    他抬起手来,顺着顾夭夭的动作,虚虚拢住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的伤口,宽大的衣袖垂下,将顾夭夭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除了风雪之声,便只能听到他怀中人隐忍的啜泣,模模糊糊的,又被路过的风带到四面八方。

    “不疼。”她在魏继怀里摇摇头,似是在回答,下一句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抱怨,“父亲从来不疼我。”

    “我最怨他。”

    魏继长睫垂下,漫不经心地想,她到底是没用“恨”这个字。

    “我最疼你。”

    宁伯候手颤了颤,染了血的鞭子落到地上,像是一瞬间苍老了下去,也不知是落上的雪还是错觉,头发眼见着白了许多,“你是我第一个女儿,是跟我血脉相连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疼你?”

    “我还记得你出生那天,是正月初三,我高兴到连着好几个月没上朝,天天抱着你,看着你在襁褓里那么一点点大。”

    “你母亲恨我,连带着也恨上了你,我不恨她,我最疼你。你没有母亲照看,是唯一一个由我亲自带到三岁的孩子,从刚刚出生跟个猴子一样,到会牙牙学语,都是我亲自看着的。”

    他絮絮叨叨的,一遍遍重复着,“我自然最疼你。”

    顾夭夭听到这里,从魏继怀中抬起头,露出半张脸来,双目盈满泪水,檐下烛火映照着,仿佛天上被乌云遮盖的星子都没入了她眼眸之中。

    “那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是夭夭?”她含着泪,趴在魏继肩头,双手紧紧抓着衣袖,泪珠滚落下去,没入在他肩背上的衣料之中,点点斑驳。

    “所有人,每个兄弟姐妹小时候都被叫过幺幺,可他们都有正正经经的名字,按着族谱的中间字跟排行仔仔细细取了名,就我一个,从头到尾,从来都是夭夭。”

    大俪朝风俗,小孩子的乳名大多是幺幺,幺儿,幺女,还未起名时,都叫这么个名儿,就是个昵称,表示欢喜的,等孩子慢慢大了,就不再叫了,改用正经的名字。

    顾夭夭这个名字,从来都是随口一起的,没人想过给她一个正正经经的名字,后来是沈立觉得幺幺这个字不太好,像是乡下丫头,就给她换用了桃之夭夭的夭。

    她忍不住委屈,泪珠簌簌地落下去,泣声带哑,“我最讨厌夭夭。”

    这是父母不在乎她的证明,证明了她可有可无,连个名字都不配被认认真真取。

    每次被人如此唤,顾夭夭心中都刺痛那么一下。

    宁伯候顿了顿,轻声道,“可我只唤过你一个孩子做幺幺。”

    他那时年轻,恰好有精力跟一点点耐心,顾夭夭又是个极其省心的孩子,不爱哭闹,不管见到什么都爱咯咯地笑,生得玉雪可爱,不到一岁就会含含糊糊地喊“爹爹”

    那时老爷子尚在,他不用担心偌大的家族该如何,也没有负担起整个宁伯候府的兴衰,自然有的是空闲。

    虽然宁伯候行事荒唐,可对于他亲自带到会走路的顾夭夭,是绝对上心得。

    他一点点将顾夭夭拉扯到三岁,便与貌合神离的沈氏正式和离了,那时老宁伯候刚刚去世,族中的事情让人心烦意乱,又恰逢英国公府遣人来要顾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