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这个吗?”

    递到她面前的,是一本看起来装帧并不精美的书,不过大概翻看的人十分爱惜,即便书脊处有些许的开胶,也仍旧保存完好。

    成安素眯着眼睛把书举到了自己的脸前面,眯着眼睛仔细盯了好一会儿,才歪着脑袋不可思议似的问到:“你,怎么有这个?”

    酒,自然还有些没醒,问话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裴景笑着将身子歪到一边儿的成安素扶了一把,半搂半抱地送到了床边儿,叫她好好在床沿上坐下来:“你的书,我当然有。”

    “不是我的书,”成安素摇了摇头,手似乎有些不听使唤,翻了好几下,才翻开封皮和扉页,指到了里面目录上面的位置,“这个、这个,都是我们一起的、一起的几个姑娘家,书也是她……”眯着眼睛,成安素的手指晃晃悠悠地,最后落在了“鸢尾花”三个字上,“这个姑娘促成的,所以是,我们,这是我们的书!”

    她大力地拍了几下锁骨下面,声音闷闷地,听就知道用了很大的力气。

    看成安素没什么困意,裴景索性搬了椅子过来,打算和她好好聊一聊的样子。

    “你为什么会选择写东西,而不去跟着成泽干?按理说,他那行虽然难进,但只要进去了,可不就是一本万利的事儿。”

    这不单单是裴景的疑问,如果成泽也在这儿,他一定也会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表示出莫大的关心。

    “为什么?”顺手把书抱在了怀里,成安素歪着脑袋,眉头嘴巴一起皱了起来,表情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子一般可爱,“为什么……为什么……”前后晃了几下,成安素突然顿住,定定地看了一眼裴景,“不如问问,为什么我一定要按照你设计好的路走。”

    这句话倒是清醒异常,如果不是她仍旧把裴景错认成了成泽,后者都要怀疑她是装的了。

    “仔细说说呢?”

    裴景好脾气地前倾着身子,微微笑着,注视着成安素的眼睛。

    “你啊,总想着赚钱,我妈呢,又总想着当官、拥有权力,但你反过头来仔细想想,人活着,难道就是为了这些?那未免也太肤浅了。”

    “只是因为你不需要为生计操心,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裴景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

    他原本以为成安素之所以不继承成泽的事业是因为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特殊原因,因此想抓住这个机会问问看,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天马行空的答案。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忍不住单手捂着眼睛揉了揉,或许在他的心目中,成安素这个人已经被无限地美化了,所以在很多问题上,裴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和世俗应该是截然不同的才对。

    没想到这下子反倒是成安素打直了后背,抱着那本书的双臂也跟着收紧:“或许是这个样子的,但这不是另一种歧视吗?因为不需要操心活着的问题,我的生活变成了一种、一种……”

    大概是脑子还有些混沌,成安素一时找不到准确的词句来表达内

    心的想法,咬着下唇喃喃了几声,表情又变得迷离起来:“……一种你们觉得无须奋斗,信手拈来的东西?并不是的,我仍旧在努力地活着,也在努力地生活着,不能因此而否定我的……”

    她的语速有些快,像是一股脑地要将心里想的都灌给别人似的,原本抱在胸前的书也被放在了腿上,而双手则在空中比划着一些裴景看不懂的图形和手势:“生活本身,是很困难的,清洁工有清洁工的困难,社畜有社畜的困难,全职母亲也有她自己的困难——甚至更多,那难道因此可以说谁一定比谁辛苦吗?”

    “不是这样的,这个社会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成安素越说越激动,以至于身体前倾,双手撑在了裴景的腿上,塌着背又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景的眼睛。

    沉默良久,裴景突然摸了摸成安素的头发,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是发自内心的笑:“你说得对。”